【连载】家乡回望绣成堆（廿三）小广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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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广播真名叫肖广木，家住东屏湖上游，从小眼观四路耳听八方，包打听小喇叭，伙伴们叫他小广播。

小广播1973年高中毕业，面白身长，头脑活络，按现在的话说：“颜值在线”。家里成分是贫下中农，被推荐到部队去当兵。当兵时穿上军装，潇洒地很。

   三年后退伍了，回来安排到县供电公司上班，整天爬杆子，修变压器。大队小学的语文老师小黄看上了小广播，语文老师也是高中回乡青年，梳一对大辫子，后来按电影《海霞》中海霞的样子将辫子剪短，辫梢用火钳烫弯，在肩膀上拂来拂去，像两朵墨菊。小广播放假回来约会时，从不用嘴喊，用笛子吹，当悠扬的笛子响起，有时在黄昏时，有时在月光下，女教师听到笛子声，就会穿上连衣裙，披散下来的头发来不及扎辫子，将头发用白手绢一挽，像一朵白栀子花飘到小广播的眼前，说不完的悄悄话，让女教师芳心荡漾，情到深处，小广播的手不规矩了，女教师总是像受伤的小鹿跑开了。

突然有一天，我爸回来对我妈说：“我这几天回不来，小广播家出事了，四川的女朋友找来了，县妇联也来人了”。我那时正处于好奇的年龄，赶紧过来问爸爸：“小广播是我们老师的男朋友，这么可能在四川有女朋友呢”我爸烦躁地说“去去去，小孩子，懂什么，上学去，到学校不能乱说”

我从小是个小喇叭，一会儿全班都知道了，我们几个女生约好了放学后去一探虚实。

当我们步行了几里路跑到小广播的家门口时，只见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，小孩子根本就看不到里面，我们灵机一动，立刻爬到门口的大枣树上，看到大门里面坐着一个县妇联的中年女干部，旁边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女子，小腹微微凸起，在那讲与小广播的故事。我们听不清里面讲得什么内容，从围观群众七嘴八舌中，大概知道了剧情。小广播的部队在四川江油县驻扎，小四川是县纺织厂的女工，春天几个小姐妹到郊外踏青，在一座小桥上，几个姑娘嘻嘻哈哈地笑着，每个人都披散着头发，正巧小广播他们几个男兵去买日用品，几个男兵起哄，看谁敢上前与姑娘们搭讪，小广播走到小四川面前邀请姐妹们到军营去玩，姑娘们玩了几次，后来小广播和小四川就单独在一起玩，小广播吹着笛子，小四川一头乌黑的长发将小广播的心都撩慌了。小广播已经打了复员报告，很快回乡了，理智上觉得不能被缠上，可还是被小四川的辫子缠上了。做下荒唐事后，小广播吓得再也不敢与小四川联系了，悄悄得回到了家乡。

小广播万没想到小四川怀孕了，还千里迢迢的找来了，带着当地妇联的介绍信。小广播稀里糊涂的当了爹。

经过县妇联和大队班子讨论决定：小广播应该跟小四川结婚。小广播的父母当天杀猪宰羊，为他们办了婚事，小四川敢作敢为，辞去了工作，争取到了自己的幸福，可小广播怎么也高兴不起来，父母也是打肿脸充胖子，心理面不喜欢小四川。

我们的小学老师再也听不到笛子声了，黄昏后也不穿连衣裙了，天天复习功课，1977年中国恢复高考考上了大学，毕业后留在省城当了大学老师。

半年后，儿子出生了，小四川主动要求分了家，自己单独生火做饭带孩子，用个背篓背着儿子，下地干活一点也不影响。小广播每次休息回家，小四川总是唠叨说自己的公婆不喜欢她，村里的邻居也不爱搭理她，让小广播把家搬到县城去，让小广播去求领导分房子，小广播心里烦，就跑到门后水塘边吹笛子，小四川就骂：“狐狸精早走了，吹给谁听啊”。孩子用小手挠抓妈妈的长发，小四川将辫子剪了，小广播回来看到短头发的小四川，烧着世上最辣的菜，骂着最难懂的四川话，雅兴早没有了，后悔的肚子疼，小广播让小四川不要放麻辣，小四川那个暴脾气：“爱吃不吃，不吃拉倒”。小广播不愿意回家，小四川又骂他不顾家。

小广播单位分了两间平房，孩子上幼儿园了，小广播将母子二人接到县城居住。小四川发现了商机，开始做川味卤菜卖，一开始用小推车，后来租了个商铺，再过几年，开了一家正宗川菜馆。小四川的暴脾气一点没改，儿子不听话时，小四川往死里打，小广播从不舍得打，夫妻俩经常为了打孩子吵架，小广播暗暗想，孩子大一点就离婚。

小广播家早买了套房搬了家，生活改善了很多，儿子考上了军校，在别人看来幸福的一家人，只是小广播有苦难言，父母从来不进自己的家门，小四川挣钱多，看不上公婆，不给笑脸。

小四川早出晚归，计划再开一家新店。小四川的表妹被丈夫家暴，离婚后投奔了小四川，白天在饭店打工，晚上暂时住在自己的家里，经常晚饭时小广播和表妹两个人吃，表妹的脾气比小四川好多了，还扎着一根大辫子。有一天小四川回家时看到了小广播和表妹睡在一起，小四川抄起一根棍子打在表妹头上，被小广播挡住了，小广播冷冷的甩出一句话：“我早就忍耐不下去了，离婚吧”

小广播又住到单位的小平房里，表妹跟着搬了出来，两人过起了露水生活。儿子长大了，不反对父母离婚。小广播净身出户。

表妹的儿子成家后，生了小孩需要表妹照顾，表妹只好回四川带孙子，大宝带大了，又生二宝，短期内回不来，本来就是露水夫妻，哪有什么情深似海。小广播退休后，一个人住到乡下去了，整天钓鱼、打牌，每天拿出自己的香烟供大家抽，有人笑话小广播：“年轻时女人围着转，现在怎么没有女人啦，不中用了吧”。小广播自嘲地说：“女人就是呱呱叫的鸭子，飞走后留下一地鸭毛，还是一个人清静”

儿子在部队当了营长，转业后分到了区政府工作，早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，在单位担任领导工作。每年过年到底是跟妈妈一起过还是跟爸爸一起过，真是个难题。

儿子在小四川居住的小区里，买了一套房子，装修后给小广播住。儿子有意无意的经常安排“一家人”吃饭，小广播与小四川一开始都反对，后来不反对了，但也不热络，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。小广播对儿子说：“你小子不怀好意，让我们复婚，我来照顾你妈妈，你就可以逃避责任了，你妈烧得菜我咽不下”

儿子说：“你难道看不出来，我妈对你还是有感情的，我买房子是我妈同意的”，后来发现小四川将饭店转让了。一打听，小四川生了胃癌。

小广播买了水果去看小四川，看到小四川也老了，手术后虚弱得很，眼睛湿润了，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小四川，很自然的握住了小四川的手。

小广播对儿子说：“我是帮你照顾你妈妈”，儿子感恩戴德，对老爸说：“谢谢爸爸”。

小广播也变成了老广播，小四川变成了老四川。老广播每天过来陪老四川聊天，做顿饭，慢慢地，老四川恢复了健康。  

现在老广播烧饭给老四川吃，再也不放辣椒了。两个人经常回忆四川的青山绿水，老广播说老四川用辫子勾引了他，老四川说老广播用军装勾引了她。老四川想回老家去，老广播正好想到年轻时当兵的地方看看。

老广播陪老四川回到四川老家呆了一段时间，儿子经常打电话问问情况，也不催他们回来。复婚的事不用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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